隐形冠军对话曹德旺：“不犯天条，不惹众怒”

——中国企业严寒过冬的健身操。

(资料图)

试问：在中国市场经济30年里，能持续为社会创造价值，并将企业做到持续世界第一，同时又能经得起时间与历史检验的中国企业家，您心目中排在前三位的是谁？

我认为是（按年龄为序）：任正非，曹德旺，张瑞敏。

有争议吗？基于专业良知，我认为不会有，也不该有。

01

最知名的

中国隐形冠军

这三位中，曹德旺所创办的福耀玻璃，是营业规模最小的，也是唯一一家始终靠生产配套设备而成为世界第一的。因此说，曹德旺又是三位最优秀的中国企业家中，唯一的一位“隐形冠军企业家”。

另两位的企业也都与“隐形冠军”有关。任正非的华为，是“前隐形冠军”企业，它将电信设备做到了世界第一，但直到开始做手机和终端设备，才广为大众所知；张瑞敏的海尔，一开始就是做家电整机，并立足创牌而广为大众所知，但进入21世纪之后，张瑞敏的海尔所“生产”的，核心不再是硬件产品，而是“隐形冠军”企业及其创业家。所以，任正非的华为已走过了“隐形冠军”阶段，是“后隐形冠军”企业的未来标杆；而张瑞敏的海尔则是正在孵化、培育一批时代感更强的“隐形冠军”，是“新隐形冠军”企业的未来摇篮。

因为曹德旺的率直与大爱，福耀成为最知名的中国隐形冠军企业 ▲

只有曹德旺和他的福耀，站定了“隐形冠军”的进行时——专注主业，锐意创新；勇冠全球，立足长青；以善为本，造福社会。而且三人中也只有曹德旺，是同时独立于企业而靠自身行动，来持续回报社会的。在看得见的未来，依然如此。

于是，曹德旺是中国最具有业界知名度和大众美誉度的“隐形冠军企业家”。

这很有辩证意味。福耀集团的产品隐形——至今还没有用户是专为了用一片福耀玻璃而买一辆汽车的。但是曹德旺本人的大众美誉度却很高——因为他心怀大爱，诚挚实践，毫无保留。坐落在福清的黄檗宗祖庭：万福寺，重建时曹德旺个人出资达4个亿，用料工艺都足以脱俗传世。而就在近日，曹德旺更将斥资100亿，来建设未来中国隐形冠军的母校摇篮：“福耀科技大学”（暂名）。务虚与求实，安心与育人，由此兼备。同时，曹德旺与常规印象里埋头主业不问世事的隐形冠军企业家不同，曹德旺非常关心企业成长与社会进步的方方面面，并且仗义执言，说出了很多企业家的心里话——因此他在业界知名度又非常高。

基于以上机缘，2021年11月中旬，中外管理有机会组织以“中国造隐形冠军”企业家为主的企业家代表团，悟禅黄檗宗，私话曹德旺。

02

“真想活下去，

就能活下去！”

2019年秋，时全球疫情未起，但贸易战硝烟已浓，曹德旺应邀站在“第28届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”的讲台上。

面对“中小企业如何活下去”的现实疑问，他掷地有声地只说了一句：“只要你真的想活下去，你就一定能活下去！”——可谓一语惊全国。

那时，“躺平”之词尚未诞生，但部分企业家对未来感到迷茫，对现实不够坚定，对于“红旗能打多久”产生了怀疑，甚至倦怠，已非个别。因此，曹德旺想直截了当地棒喝在场企业家们。是的，我们过去30年好日子过惯了，一遇到困难就容易想放弃。所以作为企业家要想克服困难，不要忙着伸手向外，而首先要从我们的内心，从我们的意志，去寻找答案。特别是作为老板，我们的意志上限，就是团队的意志上限。意志在智慧在，意志没了机会也就没了。

因此，经历过多轮经济危机的稻盛和夫曾说过：“当看起来已经不行了的时候，才是我们工作的开始。”

曹德旺在“第28届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”上，掷地有声地说：只要你真的想活下去，你就一定能活下去！ ▲

03

“转型升级，

就像改革开放”

那么，时隔两年，世事变幻，特别是疫情侵袭纠缠，不只是中小企业，不只是中国企业，也不只是我们中国，从美国到世界，都遇到了很大的麻烦。此时，曹德旺对中小企业家又有怎样的忠告和建议呢？

企业家的可贵，就是实事求是，与时俱进。

曹德旺也和我们同样经历了和经历着过去两年的一切。这一次，他没有再将一切归咎于意志。他深度承认，当前中国中小企业面临着多重严峻的挑战：疫情阻断，原料疯涨，限电减碳，人才稀缺，汇率波动，全球喝茶，再加上已有的西方加税和断供等一起出现……这都是两年前的困难所不能比的。“到明年此时，会有很多企业已经倒下了。”

同样语出惊人。那么出路何在？

“跟上形势。转型升级。”曹德旺依旧言简意赅。

听起来并不新鲜是吗？接下来曹德旺进一步评断：“中央提出来的‘转型升级’非常重要。其重要意义，不亚于当年的‘改革开放’。”

能将“转型升级”和“改革开放”相提并论的，恐唯曹公耳。

在我们的印象中，“转型升级”一直频繁出现在各种文件和会议上。但曹德旺做出了截然不同的理解，他打比喻说：“企业现在要把‘转型升级’，当作企业每一天都要做的‘健身操’。”健身操恰恰是在我们身体状况良好时需要做的，或者才有益。企业不要把转型升级理解为西医做手术，而是作为日常保健，持之以恒。

“越是自认为健康，越要坚持做健身操。等你已病得躺在床上了，就不要再‘锻炼’了，那会死得更快。”

确实如此。我记得当年有一家可称标杆的服务业企业，成绩斐然。但就因为在既有成功路径上过于特化，没有做好“与时俱进的‘健身操’”，所以“十八大”后措手不及，无力应对。而这家企业在危境下，又选择了病急乱投医，结果很快就垮了。非常可惜。

当前，我们面临的挑战远比2008年来的所有困难，都要复杂和严峻，中国企业务必基于各自的处境和状况，做出系统而针对性的过冬之道。

04

“民企的麻烦，

主要是自己惹的！”

但是，有一点值得注意。就是要想实现“跟上形势，转型升级”，越是要思考能够这样做的前提。过去几年，国外国内环境变化都很大，也很快，所以我们很容易将责任归咎于外。特别是最近一段，房地产、教育培训、互联网等行业发生了很多重大变化，接连出现龙头企业暴雷崩盘时，整个产业更是风声鹤唳，疑虑丛生。

对此，曹德旺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。

“民营企业确实非常不容易，但出现的麻烦，其实大都是自己惹的。贪婪往往是最大的敌人。能占的便宜尽量占，这就是祸根。只要人性不贪婪，就不会犯大错误，就不会资不抵债，不会连累众多金融机构和广大的供应商。”

也许有人会觉得委屈。但深思之，难道不是这样吗？恒大的问题，难道仅仅是因为银行不贷款而现金流断裂吗？大出血都是症状，而不是病因。根源还在于中央基于国家与民生的新需要而提出新的政策方针时，我们有些企业总习惯“反着听”，基于投机心理逆流而动地“赌一把”，总想抄底通吃，结果却几乎把身家性命都赌没了——许家印近日个人投入70亿救恒大，既是责任担当，也是迫不得已。试想如果几年前，恒大没有不顾一切地“买买买”呢？

也因此，早在六年前，我就曾对一些企业家说过：“这届中央所说的一切，都是动真格的。”

敬畏心，必须时刻都有。但是，有些新一代“风口企业”，至今依旧在鼓吹“爱赌才会赢”。我和曹德旺都非常不以为然，这是非常危险的惯性。试想，你如今风光无限，不过就是赌对了一次而已。而如果不作弊，天下哪有把把赌赢的人？那些如今正焦头烂额的企业家，哪个当年没有赌赢过？赌可逞一时，绝不会成一世。

为此，曹德旺进一步重申了自己的经营底线：“不犯天条，不惹众怒。”

05

“自己克服不了的，

就扔掉”

有了敬畏心，匹配的便是平常心。

我们扎实做企业的，遇到困难不会轻言放弃，但也不应相信“人有多大胆，地有多大产”。困难，空前的苦难，或者挫折，重大的挫折，在当前，都是非常现实的存在。那么，从不给自己制造困难的曹德旺，又如何解决难免的困难，或难免的挫折呢？

“我总是尽可能自己去克服困难，而不是请客吃饭托关系。如果实在克服不了，我就放弃，扔了。然后往前走。做企业，必须懂得放下。”

那一刻，交流现场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下。因为多少出乎人们的意料。但细想，确实如此。做企业，乃至走人生，哪有不犯错误，不摔跟头，甚至大错误、大跟头的？关键是已然出现时，是不是反求诸己，进而随遇而安。该放要放，该扔要扔，至少不要因为局部而徒劳地搭进全部。

这取决于企业家自身的理性、果断，与心胸。心胸不单单是容人，也包括容己。

06

“我就是做事规矩”

“敬天爱人，止于至善，做事规矩。”

总结自己的人生经验，曹德旺看了一眼天，脱口而出。大道至简，抱朴守拙，由此可见。如今，我们中国企业家，心中有爱，行之亦善，但敢于坦荡说自己一生“做事规矩”的，怕就不多了。而这，也许就是我们和曹德旺的差距。

您觉得呢？

作者系中外管理传媒社长、总编